楚九正端坐在偏廳裏喝茶，聽聞下人稟報有人在街上打架鬥毆，很是心煩，重重地放下茶碗，不耐煩道：“各打十個板子，攆出去了事。”

刁民！

都快過年了，還打架鬧事，吃飽了撐的！

“九爺，是兩個姑娘。”衙門主事輕咳道，最近九爺火氣好像格外大，好多案子啊，連審都不讓審，直接打板子，當真是簡單粗暴！

只是把兩個姑娘打板子，說不過去吧？

“兩個姑娘打架？”楚九挑挑眉，輕抿了一口茶，興趣盎然道，“帶進來我看看！”

男人一言不和在大街上打架的他見多了。

女人打架嘛，還是頭一次見！

阿桃和那女子很快被帶了上來。

顧瑾瑜緊隨其後。

“顧，顧三姑娘……”楚九一口茶噴了出來，猛地咳了幾聲，騰地起身道，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天哪，這些沒眼力勁的，怎麽把世子的心上人給抓來了？

不想活了嗎？

“本公主今天去藥鋪買膏藥，誰成想這個胖丫頭竟然敢動手打本公主。”司徒嫣然目光在楚九臉上落了落，掐腰冷笑道，“敢問官爺，你們大梁人就如此蠻橫無理嗎？”

公主？

顧瑾瑜聞言，心頭微動。

明白了，原來她就司徒公主，嗯，果然是得了怪病，而且還病得不輕！

“是你先調戲我家姑娘的。”阿桃氣得臉通紅，快走幾步，走到楚九面前，氣憤道，“楚九，你別被她騙了，別看她現在是女人，可剛剛她明明是男人，而且還是個色男人！”

楚九聽得一頭霧水。

撓撓頭，走到顧瑾瑜面前，抱拳施禮道：“顧姑娘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？”

這兩個人說得顛三道四的，他壓根就沒聽明白。

“阿桃說得很清楚，這位公主剛剛的確是調戲過我。”顧瑾瑜看了看楚九，面不改色道，“我們是正當防衛，還請楚侍衛明斷！”

楚九：“……”女人調戲女人？

一邊是自稱公主的女人，一邊是世子的心上人，得，這事他處理不了，還是交給世子吧！

想到這裏，他沖衙門主事遞了個眼色，壓低聲音道：“去請世子！”

衙門主事一溜煙去了後堂。

“她胡說！”司徒嫣然很是惱火，跺腳道，“我堂堂公主要調戲也是調戲男人，我調戲個女人幹嘛，我有病啊！你們無緣無故地打了我，今天要不給我說法，信不信我拆了你們這個五城兵馬司！”

“司徒公主所言極是，你的確是有病的。” 看在冰淩草的份上，顧瑾瑜的語氣緩和了許多，信步走到她面前，抓起她的手，反手扣在她的脈上，卻不想被司徒嫣然早有防備，猛地一推：“你讓開，別碰我，你才有病呢！”

她力道十足，推得顧瑾瑜後退了幾步，差點摔倒。

楚雲霆剛好從後堂走出來，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顧瑾瑜，女子腰身纖細，盈盈一握，溫香軟玉在懷，他有些舍不得放手，索性長臂一伸，把她嵌固在臂彎裏，溫聲問道：“你沒事吧？”

“無妨。”顧瑾瑜穩住身子，不著痕跡地從他懷裏掙脫出來。

楚雲霆微微頷首，目光在司徒嫣然身上落了落，面無表情地沖她抱了抱拳：“司徒公主！”

前幾天他去城外驛站，曾經跟司徒嫣然有過一面之緣，印象中，這女子除了話多了些，並無異樣。

實在瞧不出她到底生了什麽怪病！

“楚王世子，你總算來了！”司徒嫣然觸到面前這張清風明月般的臉，立刻雀躍起來，上前扯住他的衣角，嬌滴滴道，“世子，我無緣無故被人打，你可得替我做主哪！怎麽說我也是你們大梁的貴客嘛，不過是上了一趟街，就被帶到你的衙門裏來了呢！”

這男人風度翩翩，一表人才。

她很是喜歡。

更重要得是，聽說他還是大梁四大才俊之首，妥妥大才子呢！

“世子，她胡說，她調戲我家姑娘。”阿桃身子一挺，理直氣壯道，“她就是色男人！”

楚雲霆表情微訝，扭頭看著顧瑾瑜，不會吧？

難不成他又出現一個對手，而且還是女的？

顧瑾瑜從善如流地點點頭：“剛剛公主的確對我言語輕浮了些，也正是因為這個，阿桃才跟她起了爭執，不過世子不要見怪，公主並非是有意而為，她只是病了而已。”

楚雲霆恍悟。

既然她說司徒公主病了，那就是真病了。

“放肆，你才病了呢！”司徒嫣然見顧瑾瑜在她心儀的男人面前說她有病，杏目圓瞪，憤然道，“明明是你家那個胖丫頭無禮在先好吧！”

說著，她又扭頭對楚雲霆莞爾一笑：“不過看在世子的面子上，我就不跟這些刁民一般見識了，世子，今兒天氣尚好，咱們出去逛逛吧，前幾天，你光陪我皇兄了，現在是不是該輪到陪我了？”

楚雲霆不禁眉頭微挑。

他陪司徒魁玩了幾天不假，是故友重逢，理所當然。

陪她，算什麽？

他成什麽了啊！

顧瑾瑜聞言，抿嘴輕笑，索性上前屈膝道：“世子，既然公主大人大量，不跟我們計較，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。”

她當然不會跟自己的病人一般見識。

拽著阿桃就往外走。

阿桃沖司徒嫣然哼了一聲，簇擁顧瑾瑜往外走。

公主了不起嗎？

她連貴妃都見過呢！

“公主，在下公事繁忙，實在沒空陪公主閑逛， 我這就派人送公主回去，待明日再前去拜訪公主！”楚雲霆看了楚九一眼，邊走邊吩咐道，“好生送公主回去。”

“是！”楚九神色一凜。

“顧姑娘！”楚雲霆快走幾步，追了出去，問道，“司徒公主的病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你有幾分把握？”

“等明日我跟師伯給她瞧過了再說吧！”顧瑾瑜如實道，“我都沒有好好給她把脈，實在不好說！”

像司徒嫣然這樣的病癥，她雖然是第一次見，但古書上也是有記載的。

名曰：借魂癥。

通俗一點說，就是司徒嫣然被一個男子借了身而渾然不覺，從癥狀上來，這男子應該在她身上纏了四五年了，故而也能夠偶爾控制一下司徒嫣然的神智和舉動，而對這一切，司徒嫣然其實是不知情的。

“那我明天讓楚九先接你到我祖母府上，然後我再帶你跟神醫一起去驛館給司徒公主好好瞧瞧！”楚雲霆目光深深地瞧著她，想到之後又有好長一段時間能時時見她，心情甚是愉悅，淺笑道，“西裕大皇子還帶了廚子來，咱們正好去嘗嘗他們西裕那邊的美食。”

“好，那咱們明天就去！”顧瑾瑜莞爾。

其實她對司徒嫣然的癥狀很感興趣，暗自思忖，那個男人到底是誰，怎麽會住到公主身上的？

第二天一大早，楚九的馬車就早早在顧府門口等著了。

顧瑾瑜起得也很早，去慈寧堂請了安，便帶著阿桃出了門。

青桐依然去藥鋪幫忙做膏藥，綠蘿留下看家。

“太夫人，三姑娘最近這幾天忙忙碌碌的，也不嫌累。”池媽媽手腳麻利地替太夫人挽著發，笑道，“聽說昨天那個阿桃跟人家西裕公主打架，還鬧到了五城兵馬司，幸而楚王世子在，才沒把事情鬧大呢！”

“這個阿桃越來越不像樣子了。”太夫人臉色一沈，“最近府上亂七八糟的事情層出不窮，二老爺至今閑賦在家，闔府上下都得夾著尾巴做人，她一個丫鬟敢跟公主打架，不要命了嗎？”

“奴婢倒是聽聽說此事怪不得阿桃，是那個公主先調戲的三姑娘呢！”池媽媽把從顧廷南那裏聽來的消息，一五一十地說給太夫人聽，“三老爺說了，那公主的聲音，一會兒是男人，一會兒是女人，當真奇怪呢！”

“竟有這樣的事情？”太夫人頗感驚訝。

“是啊，林子大了，什麽鳥都有哪！”池媽媽感慨道，“要奴婢說，這府上的姑娘們，就數三姑娘見多識廣，碰到這樣的事情，也是該幹嘛幹嘛，奴婢聽說，三姑娘這次的病人就是這個西裕公主呢！”

“如此說來，倒是難為瑜丫頭了。”太夫人恍悟。

她知道顧瑾瑜之所以答應給西裕公主瞧病，是因為上次用了人家冰淩草的人情。

而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了。

喬氏聽說顧瑾瑜一大早就出了府，忍不住對顧廷西抱怨道：“老爺，不是我這個當後娘的看你女兒不順眼，而是一個姑娘家頻頻外出，肆意招搖過市，也太無法無天了吧，這不知道的，還以為咱們顧家沒規矩呢！”

“她不是去長公主府給楚老太爺瞧病去了嗎？”顧廷西躺在床上哼哼道，他其實壓根就不關心這個女兒，反正他也指望不上她，是死是活，他都不想知道。

那個孽障，他都被人打成這樣了，也不曾過來看看他，寧願巴巴地給別人去瞧病，也不過來給他這個父親的瞧瞧，白養了啊這是！

“哼哼，名義上是去瞧病，誰知道是去幹嗎了？”喬氏冷笑，“你以為誰能像四姑娘一樣本分可人嗎？我倒是聽說她剛剛跟太夫人說她今兒要出城，可能回來得晚些呢！”

“出城？”顧廷西一骨碌爬起來，冷不丁扯到了臉上的傷口，痛得一陣呲牙咧嘴，歪嘴道，“太夫人也太縱容她了，我看三姑娘就是讓她給慣壞了，不行，我得去跟太夫人說說這事去。”

“我陪老爺去！”喬氏趁機道。

太夫人不動聲色地看了兩口子一眼，沈聲道：“不讓三姑娘出門可以，你去你大哥和老三商量一下，拿十萬兩銀子出來就行。”

“什麽銀子？”顧廷西眨眨眼睛，喬氏也是一頭霧水。

“前幾天我病的時候，三姑娘用了一味昂貴的藥材救了我一條命，欠下楚王世子十萬兩銀子。”太夫人冷聲道，“如今三姑娘頻頻外出給人看病，為得就是還這十萬兩銀子的人情，既然你們不同意，那就準備十萬兩給三姑娘，讓她去還了債吧！”

顧廷西和喬氏聞言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，悻悻而歸。

那是十萬兩銀子啊，他們就是變賣家當也湊不夠十萬兩銀子！

嗯，那個，反正是三姑娘欠下的，憑什麽要他們還？

以後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，他們不再過問就是。

西裕使團下榻的驛站在城外。

說是驛站，其實就是一座皇家園林，庭宇樓閣，小橋流水，絲毫不遜色於京城任何一家世家貴勳們的府邸，故而來往大梁的各國使團，都願意住在這裏。

知道楚雲霆要帶著心上人來，司徒魁早早就等在驛站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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